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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表層現(xiàn)象的深層反思——當代中國體育文化研究中存在的一些問題
第一節(jié) 體育文化研究中相關概念范疇的辨析
在前文對體育文化研究現(xiàn)狀的描述中，眾多的研究文章中都使用了“體育文化”概念，但是對其相關概念范疇的界定卻是莫衷一是。筆者就樣本文章出現(xiàn)較多、區(qū)分也較為模糊的幾個范疇，例如體育文化與體育、文化三者之間的范疇關系、體育文化與身體文化的聯(lián)系與區(qū)別以及體育文化一詞的英譯法商榷等提出自己的觀點，希望能夠廓清一些較為偏頗的認識。
一、文化、體育文化和體育的實質關系
1978年2月24日～3月8日在北京舉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在北京舉行，會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52條規(guī)定：“國家對于從事科學、教育、藝術、新聞、出版、衛(wèi)生、體育等文化事業(yè)的公民創(chuàng)造性工作，給以鼓勵和幫助�！薄稇椃ā分忻鞔_規(guī)定了體育屬于文化。青島社會科學院的楊曾憲研究員認為體育屬于人本文化。 英國人類學家馬凌諾斯基20世紀初在他的《文化論》一書中就曾指出娛樂、運動，體育比賽等是屬于文化現(xiàn)象�？傊�，體育作為人類在社會實踐過程中所創(chuàng)造的產(chǎn)物，它本身就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這一點多數(shù)學者已達成共識（如圖1）。
對于體育與體育文化從范疇來說有不同的觀點：古柏、毛秀珠等學者認為體育文化是體育的上位概念，體育從屬于體育文化（如圖2）。他（她）們的貢獻在于：提出體育文化是人們社會生活的一方面，體育文化是人們在體育實踐中的種種嘗試，包括運動方式，精神方式，精神意識，科學發(fā)明和價值確定等。認為無論是競技體育、學校體育，還是群眾體育都是體育文化的一部分，體育文化是整個社會大系統(tǒng)中的一個子系統(tǒng)。不足之處是人們在體育實踐活動中所產(chǎn)生的一些現(xiàn)象是屬于體育現(xiàn)象還是屬于體育文化現(xiàn)象，造成一個事物兩種稱謂，容易混淆體育和體育文化的關系。韓丹、程志理等學者雖然也認同體育文化是體育的上位概念，體育文化是從屬于社會文化系統(tǒng)是社會文化系統(tǒng)的一個子系統(tǒng)，他認為體育文化是人們在體育活動中所形成的物質的、制度的、精神的成果，體育文化與競技體育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競技文化是不同的兩個概念。他們忽略了群眾體育和學校體育活動中本來就存在競技的成分，受長期以來人們對體育概念及其分類爭議不止的影響。
任蓮香等學者認為“體育文化”有兩個上位概念，一個是“體育”，另一個是“文化”（如圖3）。她（他）們認為體育文化是以身體活動為基本形式，以身體的競爭為特殊手段，以身體的完善為主要目標的體育活動過程中有關人的精神方面。不足之處是她（他）們只從文化的精神層面來談體育文化，而忽略了體育文化中的物資層面。
圖1 圖2 圖3
在體育文化理論體系構建的研究方面由于研究者對體育文化的內涵的理解各抒己見，這種局面造成了當前我們對“體育文化”概念的把握仍處于模糊邊緣，因此對“體育文化”概念的界定也就成了當前研究中的一個難點問題。
筆者認為體育文化與體育不是同等概念，二者之間有不同的內涵。體育是體育文化的載體，體育文化的存在是以體育的存在為前提的，沒有體育就沒有體育文化猶如沒有酒的出現(xiàn)就不存在酒文化一樣。體育文化是體育的行而上的事物，是隱含在體育深層里的東西。體育文化是人類在長期的體育實踐活動過程中逐步形成的，是對人的體育行為的積淀過程，它具有一定的穩(wěn)定性。
就體育文化與文化的關系而言，體育文化是文化網(wǎng)中的一個節(jié)，屬多元文化中的一元，是一般文化的亞文化，它和一般文化之間是具體和一般的關系。
二、體育文化≠身體文化
二十世紀80年代初期，我國體育界關于何謂“體育”，“體育”與“運動”之間的區(qū)別展開過一場激烈的爭論，在爭論無果的情況下，一些學者采取了中庸的辦法，即在“體育”和“運動”之上，找一個涵蓋二者內涵的上位概念——身體文化，來調和“體育”和“運動”之間的矛盾。這種觀點和“體育”概念的狹義說和廣義說一并影響著研究者對體育文化的認識。
至于“身體文化”這一提法的來歷，體育界的大部分學者認為來源于英文中“physical culture”的直譯。筆者在對385篇文章量化分析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在對體育文化的研究中存在以下兩種現(xiàn)象：①在有英文摘要的文章中，對“體育文化”的翻譯有四種：“physical culture”、“sport culture”、“sports culture”和“physical education culture”，其中“physical culture”出現(xiàn)最多。簡單的把“身體文化”等同于“體育文化”，造成了“physical culture→ 身體文化 →體育文化→ physical culture”這樣的循環(huán)。②有學者認為“身體文化”即是“體育文化”或“體育文化” 是“身體文化”的上位概念。
對于體育文化與身體文化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筆者將從有關體育文化的翻譯入手展開論述。
在《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中，“physical”有“身體”的意思，同時“culture”一詞的第1條釋義便是“文化”，因而把“physical culture”直譯為“身體文化”也就不足為奇了。但筆者發(fā)現(xiàn)《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四版有關culture一詞中的第5條釋義是：【U】development through training, exercise, treatment, etc 鍛煉；訓練；修養(yǎng)；physical culture, ie developing one’s muscles and fitness by doing exercises體育。而New Oxford New English中對 “physical culture”的解釋為【mass noun】dated：the development of body by exercise.綜合這些解釋，筆者認為把“physical culture”應轉譯為“體育”或“體育運動”更為妥當。
對于目前大眾文化研究中頗為時髦的“身體”一詞，我們應從兩方面予以理解一方面身體是人類主體的生理—物質向度，另一方面也是社會文化的建構，充滿了意義與權力的銘刻。體育是透過目的化身體活動的教育方式，經(jīng)由身體運動的學習，了解身體與自我或他人、他物、環(huán)境的關系，獲得身體運動的意義。
身體文化與體育文化具有相互重疊的意義部分。身體運動無異是身體文化的重要內容，其意義在于經(jīng)由身體經(jīng)驗，獲得其道具的功能、探索的價值、社會的經(jīng)驗與人格道德的養(yǎng)成，具體體現(xiàn)在追求優(yōu)異的成績、健康的體魄以及以身體經(jīng)驗構筑認同關系等三個方面。因而，就未來體育運動的發(fā)展看，運用身體運動的柔性空間，建構柔性的溝通關系，以促進個人與社會的認同，達到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毋寧是最重要的取向。
三、體育文化的英譯法之我見
除了“physical culture”以外，筆者所分析的樣本文章中關于“體育文化”還有以下幾種英譯形式：（1）physical education culture；（2）sports culture；（3）sport culture。試論之如下：
如前文所述，體育的概念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指“體育教育”即 physical education，廣義則包括三大部分——學校體育、競技體育和群眾體育。把體育文化簡單譯成physical education culture，只表達了與學校體育相關的體育文化，忽略了與競技體育和群眾體育相關的文化現(xiàn)象，有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之感。
sport 一詞在英語中主要有兩種含義：（1）通過某種運動進行的娛樂；（2）各種體育運動的總稱。習慣用法中，sport主要指體育運動這一整體概念， sports則主要指各種具體的運動項目�！皊port culture”這種說法在國外的一些報刊中屢見不鮮，國內也有學者將其譯成“競技體育文化”。這種說法將“體育”等同于“競技體育”，未免有失偏頗。
時至今日，隨著體育運動的近一步普及和與用語的不斷豐富。Sport在概念又獲得了許多新的內涵和外延。在一定程度上sport已經(jīng)接近漢語中廣義的體育概念，但是并未能完全涵蓋physical education的內容。
總的來說，對于某一體育概念或體育術語的翻譯，要注意以下原則：一是要準確地抓住體育的本質；二是既要符合國際慣例，又要以我國幾十年來的體育實踐為基本出發(fā)點和主要依據(jù)，以我為主確定概念；三是要以馬克思主義辯證和發(fā)展的觀點確定概念選用詞語。因而綜合以上諸多解釋，本人認為“體育文化”應轉譯為“the culture of sport and physical education”。
這些相關概念范疇的辨析具體反映出中國體育文化研究的先天不足——理論基礎薄弱，因而在理論研究中容易出現(xiàn)基本概念的爭論，這也是一個短期之內難以得到徹底解決的問題。筆者寄希望于體育文化研究陣營的擴大與研究者知識背景的多元化，多方引進新鮮的具有創(chuàng)新的學術觀點，才能為未來中國的體育文化研究打下堅實的基礎。
第二節(jié) 具體研究實踐中的不足
雖然有學者已經(jīng)提出將體育文化研究上升到學科建設的意義上來，但要創(chuàng)立具有中國特點的體育文化學，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僅要健全體育文化研究的學科體系，豐富研究內容，開闊研究視域，還要采取“水靜流深”的發(fā)展策略，在基本的研究實踐中注重科學研究的規(guī)范性、專業(yè)性與持續(xù)性。
一、體育文化的學科體系尚未健全
把體育文化作為一門學科來研究，首先要確立它的研究對象，這是體育文化學基本的構成因素。只有確立了體育文化學的研究對象才能進一步掌握體育文化這門學科的性質。將體育文化學的研究對象確定為體育中的一切文化現(xiàn)象，顯得太過于籠統(tǒng)，不能突出研究中的重點。其次創(chuàng)立具有中國特點的體育文化學，要形成體育文化的研究陣營。作為研究主體，研究者對學科建設具有決定性的作用。主體的文化身份、學術素養(yǎng)及思想觀念都對體育文化學的研究有一定的影響。只有多元化的研究主體才能催生多種多樣的學術觀點。再次，就是要確立體育文化學的研究方法。古人云：“工欲行其事，必先利其器”。這里的“器”就是指工具和方法。方法是一切活動的重要構成因素，所謂體育文化學的研究方法其實是其研究主體與研究對象之間的中介，它要適應主客體的要求，并為體育文化研究的主客體服務。如古人所言，“行而上者謂之道，行而下者謂之器。”
我們在現(xiàn)實中時常忽視體育文化學的研究方法，且研究方法較為單一，只重視文獻資料法、卻忽略了對文化學和社會學等學科的研究方法的借鑒。在研究的過程中只重視一些體育文化現(xiàn)象的研究，很大程度上忽視甚至淡忘了科學、多元的研究方法。
1、理論建構亟需深入
目前中國體育文化研究中，嫁接普通文化學和其它文化學科的痕跡較重，尚未形成自身的研究特色。
對于體育文化研究，在原理采借時必須要符合體育文化這一亞文化的具體情況，不能簡單的在文化學基本理論前面扣上“體育”的帽子，就用來論述“體育文化”。此外，目前國內還沒有一本通行的體育文化教材，這一方面說明了學界對當前諸多體育文化現(xiàn)象的研究存在重大的爭議，短期內難以達成共識，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中國體育文化研究缺乏理論深度，底氣不足。
2、研究主體的整體“文化”素養(yǎng)有待提高
在體育文化研究中，不同程度地存在措詞的不嚴謹。例如，體育文化的特質與體育文化的特征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文化的特質即文化的基本元素，指的是文化構成的最小單位，而文化的特征指的是文化異于他事物的特點。但有些學者卻把它們視為同一概念。再如，文化人類學中明確的將泰勒的“文化”定義界定為狹義的文化概念，而許多研究者卻錯誤的認為它是廣義的文化概念，這顯然違背了文化學的基本原理。
3、研究視角有待展開
主要體現(xiàn)在體育文化理論體系構建研究、校園體育文化研究、中國民族體育文化研究、跨體育文化比較研究等。從宏觀上研究體育文化的學者較多，具體體育活動項目的體育文化現(xiàn)象研究者較少。在研究成果中，從宏觀研究入手的文章占了絕大多數(shù)，而具體地運用文化學觀點分析體育文化現(xiàn)象的較少。
二、在一些具體研究領域中存在的誤解
1. 在校園體育文化的研究中
新世紀以來，我國校園體育文化研究持續(xù)升溫，這既與深化改革過程中我國體育和教育的發(fā)展形勢的現(xiàn)實需要有關，也和盲目的“趨熱”心態(tài)有關。目前，對校園體育文化的研究中明顯存在以下問題：
（1）國內多數(shù)校園文化的研究者對校園體育文化范疇的界定存在兩種傾向：一種認為校園體育文化是校園文化與體育文化兩個系統(tǒng)的交集，另一種認為校園體育文化是校園環(huán)境中的體育文化。在研究對象上，多數(shù)研究者偏向于高校校園體育文化的研究，而對于中小學校園體育文化幾乎無人問津。
（2）混淆了校園體育文化和學校體育文化的概念。筆者在對校園體育文化的研究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部分研究者把對校園體育文化的研究視為學校體育文化的研究。其實二者之間既有明顯的區(qū)別又有必然的聯(lián)系。雖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二者都屬于體育文化的亞文化，但是二者劃分的標準不同：校園體育文化是按研究區(qū)域的劃分出來的體育文化范疇，而學校體育文化是按體育的三大研究領域劃分的。
2. 在中國民族體育文化的研究中
對中國民族體育文化的研究，以時間為度，可縱向分為：中國傳統(tǒng)體育文化研究、近現(xiàn)代民族體育文化研究和新中國傳統(tǒng)體育文化研究。在現(xiàn)有研究中，對體育文化的物質層面（技術、器械）的研究較多，而對于體育文化的制度層與行為層的研究較少。
大多數(shù)學者分析了古代儒家、道家及佛家思想對體育文化精神的影響，還有一部分學者傾向于從歷史性的角度出發(fā)，研究體育文化的發(fā)展與變遷；對于近現(xiàn)代中國民族體育文化的研究主要體現(xiàn)在對不同少數(shù)民族體育文化的研究，研究多傾向于少數(shù)民族體育活動的形態(tài)，缺乏深入民族生活現(xiàn)場的田野調查。因而關于民族體育文化的研究多給人以隔靴搔癢的感覺，游離在民族統(tǒng)一的現(xiàn)象層面，難以深入。
3. 在比較體育文化研究中
這類研究多集中在對體育文化的共時性比較。所謂共時性分析多為中西方體育文化在宏觀層面上碰撞產(chǎn)生的矛盾或交融，但對于中國體育文化與具體某一西方國家的體育文化之間的對比分析卻難得一見。這說明我國的體育文化研究還處于閉門造車的初級階段，亟待與世界上其它國家和民族不同文化之間的溝通與交流，而不是簡單地以“西方”概括中國以外的其它地區(qū)，以“中國體育文化”概括宏大的東方體育文化。
三、在量化研究的文本分析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目前體育文化研究還需要樹立嚴謹、求實、創(chuàng)新的科學態(tài)度
1. 在筆者第一次檢索到的409篇文章中，一稿多發(fā)的就有12篇，主要表現(xiàn)為以下兩種情況：①在同一時間段內，或在間隔一段時間內同一作者把一篇文章一字不變的發(fā)在兩種不同的期刊上。 ②在同一時間段內或在間隔一段時間內，刊登在兩種期刊上的兩篇文章，貌似兩篇不同的文章，實為同一篇，因為同一作者只把文章的標題稍加變動，兩篇文章的內容確一字不差完全相同。 另外，在對篩選后的385篇文章的量化過程中發(fā)現(xiàn)不同程度的剽竊他人成果的，即兩篇議題不同的文章中，內容卻有百分之八十的完全雷同。說明我國的體育文化研究者中有些還存在著盲從和浮躁的心態(tài)。
2. 雖然相關研究成果不少，但是高質量、有分量的文章比例卻較小。筆者在中國期刊網(wǎng)引文數(shù)據(jù)庫中，只發(fā)現(xiàn)了全部樣本文章中的14篇，也就是說，筆者所檢索到的385篇關于體育文化研究的量化文本，其被引用率還不到4％，由此可見目前中國國內的體育文化研究，尤其是理論觀點，亟待具有開拓性的創(chuàng)新思想與方法。
結語：
目前，中國體育文化研究在部分領域中取得了不斐的成果，但從整體上來說，這一研究處于盲從和浮躁的發(fā)展初期，沒有引起學術界的足夠重視。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便是提高體育文化研究主體的“文化”和“體育”素養(yǎng)的基礎上，樹立嚴謹、求實、創(chuàng)新的科學態(tài)度。
在研究中國體育文化時要重視研究方法和方法論的研究和開拓，強化科學研究的創(chuàng)新意義。采用多樣化的科學研究方法和手段，重視應用實證方法和數(shù)學方法，善于把邏輯規(guī)范方法與實證方法相結合，把定性研究與定量研究相結合。學習、借鑒和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適應體育文化研究的實際需求。
為此，我們需要弘揚中國體育文化精神，結合中國實際，“采借”國外體育文化研究成果，尋找契合點，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先進體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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