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漢字的音形規(guī)范

　　 我們提出文字的使用要規(guī)范，為什么呢？
    首先，這是政治的需要。一個國家的文字是否規(guī)范，不是一個小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學歷史的人知道，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以后，首先做的一件重要的工作是統(tǒng)一文字。他為了什么？為了鞏固政權(quán)。中國歷代政府也都重視文字的規(guī)范，歷史上的科舉考試都要求寫規(guī)范字。為了什么？也都是為了自己政權(quán)的集中統(tǒng)一，以防分裂。新中國成立以后，公布了簡化字。簡化字是我國的法定文字。大家知道，聯(lián)合國在恢復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法席位以后，所有文件的中文文本，使用的都是簡化字。這不能搞錯，搞錯了就是政治問題。這涉及到是承認臺灣，還是承認我們。前幾年，海峽兩岸進行汪辜會談，在很多問題上達成了共識。但在會談紀要使用什么字的問題上，產(chǎn)生了分歧。他們要求用繁體字，我們堅持要用簡化字，誰也不肯讓步。最后是一式四份，雙方各執(zhí)兩份。一是繁體字的，一是簡化字的。為什么要如此堅持？這關(guān)系到雙方的政治地位和尊嚴。
    其次，文字的規(guī)范是社會發(fā)展和經(jīng)濟發(fā)展的需要。我們知道，現(xiàn)代社會是信息社會，而文字是信息的載體。如果文字不規(guī)范，會造成很多麻煩。前幾年，新疆生產(chǎn)了一種產(chǎn)品，準備出口。哪知在包裝袋上把“烏魯木齊”的“烏”多印了一點，成了“鳥魯木齊”。結(jié)果包
裝袋全部報廢，經(jīng)濟損失18萬元。這個例子距離我們比較遠，再舉一個近的，就是我們本省的。我省某縣物資公司跟鹽城市一家木材公司簽訂一份購銷合同，總金額達260多萬元。合同中有關(guān)違約責任的條款這樣表述：“一方不按合同規(guī)定的條款履行，應承擔違約責任即償
付銀行貸款利息�！逼渲械摹凹础睂嶋H應寫作“及”。后來，木材公司違約，物資公司只追回100萬元銀行貸款利息，5萬元的違約金分文未得。另外，電子計算機里的用字如果不規(guī)范，也很難使用，會造成很多麻煩的。
    第三，文字的規(guī)范，也是精神文明建設的需要。文字使用是否規(guī)范，從某種意義上講，反映了這個地區(qū)或個人的文明程度和文化素養(yǎng)。如果我們寫字不規(guī)范，甚至寫錯別字、讀白字，這不僅影響個人的形象，如果代表國家和政府，則有損國家和政府的形象。有一位同
志在國際會議上發(fā)言，把“絢麗多彩”的“絢XUAN”讀成“XUN”。臺下坐了不少外國的漢學家，引起嘩然，影響很不好。再如教育部門有一位領(lǐng)導同志，我們聽過他的講話錄音。他說到流生問題時，把“輟學”說成“綴學”。“輟”字，在社會上可能是冷僻字，但在教
育部門，尤其是在教育行政領(lǐng)導部門，這個字可是要經(jīng)常用到的。再舉一個例子：全國足球比賽，有幾場是在南京五臺山體育場舉行的。當時的江蘇邁特隊經(jīng)常輸球，勝敗乃兵家之常事，我們不去說了。但在賽場四周的廣告牌上，“邁特”的“邁”全是錯字！走之底的左下
角是不交叉的，它全交叉了。而這個錯字出現(xiàn)的頻率還很高。這當然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我們南京人、江蘇人的形象。
    那么，社會上用字混亂的原因在那里呢？原因當然是多方面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現(xiàn)在使用漢字的中青年人，在他們小學階段過識字關(guān)的時候，正是文革期間。那時侯，整個國民經(jīng)濟到了崩潰的邊緣，教育界是重災區(qū)，那時的識字教學效果是可想而知的。這是很多
原因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特殊時期造成的。我們的老師，任務是培養(yǎng)跨世紀的人才，如果到了2010年，那時的專家、科學家、工程師，還有我們的各級領(lǐng)導干部，如果他們在公開場合寫錯字、讀錯字，給國家造成經(jīng)濟損失或不好的政治影響，深究起來，我作為一個專門做
這項工作的人來說，當然脫不了干系，在座的各位，恐怕多少也得承擔點兒責任吧。有老師可能要問，我們小學識字教學究竟應該以什么為規(guī)范，什么是我們的標準？老師們常說，看教材，教材怎么說，我們就怎么教吧！這話當然不錯。但是，老師們注意到?jīng)]有，我們現(xiàn)在使用的蘇教版教材，有些字形筆順和人教社的部編教材不一致。究竟誰對？依據(jù)是什么？我們說，不論是人教社教材，還是省編教材，都得依照國家正式公布的有關(guān)規(guī)定，不能各行其是。那么，國家規(guī)定的漢字規(guī)范有哪些呢？下面，我想分別從形、音兩個方面給老師們介紹一下。先介紹一下《簡化字總表》。我們現(xiàn)在使用的簡化字，是國家的法定文字。社會上有一種誤解，以為漢字自古以來都是繁體字，建國以后才改成簡化字。是否真是這樣？不是。漢字從產(chǎn)生的那一天起，就一直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而演變。當然不是今天變，明天變，而是指在歷史的長河中的總趨勢。從甲骨文，到金文、大篆、小篆、隸書、楷書等等，一直在演變。為了適應人們的使用需要，這個演變的總趨勢是由繁到簡。但也有個別字例外，是由簡到繁。如“褲子”的“褲”，過去右邊是夸，和“紈绔”的“绔”通用。后來為便于區(qū)別，“褲子”的“褲”右邊改成了“庫”。筆畫雖增加了，但便于使用。再如“獅”字，古漢語中和“師”通用，不好區(qū)別。后來在“師”字的左邊加了反犬旁，雖然多了三筆，但使用起來方便多了。
    這是個別現(xiàn)象，總的來說，漢字演變的趨勢還是由繁到簡的。新中國成立后，做了一件事，就是把長期流傳在民間的俗體字、簡體字收集起來，請專家進行研究整理，成熟以后，以法律的形式予以公布，使人民群眾使用漢字有個依據(jù)，有個規(guī)范。國家把簡化了的漢字從五十年代起，分批進行了公布。到1964年，把它合成一個表，稱為《簡化字總表》。這個表分三部分：第一表、第二表、第三表。第一表中的字是不能做偏旁的簡化字。第二表中的字是可以做偏旁的簡化字，包括十幾個簡化偏旁。第三表中的字是據(jù)第二表類推出來的簡化字。三個表合在一起有兩千多字。簡化字中有幾個字特別容易寫錯，請老師們注意。一個是金字旁的字。“金”字在單寫時，第二筆是捺。繁體字用它做偏旁時，第二筆改成點。但是，簡化字的金字旁第二筆是短橫，不是點，這在《簡化字總表》的注釋里作了說明。簡化的言字旁是兩筆，點、橫折提，橫折和提之間不能斷開，斷開就成了三筆，錯了�！逗喕�字總表》于1986年又重新公布了一次。這次公布時，將其中的幾個字作了調(diào)整，有兩個字是我們小學語文教材上要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個是“像”，1964年公布時，省去了單人旁，使用時容易混淆�，F(xiàn)在作了調(diào)整，中小學教材已作了改正，但有些報刊還在混用。還有一個“l(fā)iào”字，1964年簡化成“了”。“了”這個字，負擔很重，既讀“LE”，又讀“LIAO”，使用時容易混淆，現(xiàn)在又恢復過來，還用目字旁的“l(fā)iào”。順便說到第二批簡化字。教材中沒有，而社會上常出現(xiàn)。學生識字除課堂外，還有社會上的用字對孩子的影響。文革后期，文改會搞了第二批簡化字，1977年試用，半年后停止試用。為什么？因為問題很多，各方面意見很大。搞這批簡化字時，還有很多專家沒有解放出來，更主要的是當時人們頭腦中還有很多極左的東西。這里舉一個例子。有人提出把“堂”字中間的“口”簡化掉。有人不同意。你提不同意見當然是可以的，可以進行探討。但他卻說：“你把‘毛主席紀念堂’的‘堂’中間的心挖掉，請問，居心何在？”這個帽子一扣，誰吃得消！第二批簡化字雖然停止使用了，但它在社會上還有影響，學生的作文、造句有時還會不知不覺地用進去。老師發(fā)現(xiàn)了要及時糾正，因為這是不規(guī)范的。當然，第一批簡化字中，是不是所有的字都完美無缺，第二批簡化字中是不是所有的字都一無是處？我個人認為，也不盡如此。第一批中的有些字，從美觀的角度來看，就不是太理想的。如“廣州”的“廣”、“工廠”的“廠”、“飛機”的“飛”，繁體字都是有內(nèi)瓤的，現(xiàn)在簡掉了，就有不平穩(wěn)的感覺。第二批中的“餐”字，我個人感覺，簡化得還是不錯的。但是，個人觀點歸個人觀點，國家的規(guī)定人人都得遵守。必須明確，第一批簡化字是規(guī)范字，要堅持使用；第二批簡化字是不規(guī)范字，不能使用。再一個字形規(guī)范標準是《第一批異體字整理表》。什么叫異體字？魯迅小說《孔乙己》中提到，“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像這樣音同、義同而形不同的字在我們的漢字里還有不少。為了減輕大家不必要的學習負擔，新中國成立后，組織了一批專家，把這
些字收集起來進行研究，選定一個流行面較廣、筆畫數(shù)較少、左右結(jié)構(gòu)、沒有曲筆的字為規(guī)范字，這個字就叫正體字或選用字。其余的就是異體字，予以淘汰�，F(xiàn)在社會上還不時看到異體字，學生問起來，可以向?qū)W生解釋清楚。還有一個標準是《現(xiàn)代漢語通用字表》。很多年來，印刷用字的字形很不統(tǒng)一。新中國成立以后，淘汰了一批舊字形�！冬F(xiàn)代漢語通用字表》上的字形就是標準字形。不僅字形以此為標準，筆順也要以此為標準。我們教材上用的字形、筆順都必須以此為標準。比如“萬”、“方”這兩個字，筆順是什么？上面的點、橫是沒有爭議的。問題是下面的撇和橫折鉤，究竟誰先誰后？有人說都可以。我認為這是不對的。規(guī)范只能有一個，如果說兩個都可以，就無所謂規(guī)范了。這個字表規(guī)定，應是先寫橫折鉤，后寫撇。我們蘇教版教材就是依據(jù)的這個表。為什么這樣規(guī)定？表中不可能一一說明。我個人理解，“力”、“刀”、“乃”等字，都是后寫撇，以此類推，“萬”、“方”也應該后寫撇。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右邊的鉤都是向左鉤的，這樣鉤上去以后，順勢一撇，既便于書寫，又使字形美觀。如果是向右甩出去，那就另當別論了。比如“九”字，那就應先寫撇。這樣的例子還有一些，這里就不多說了。國家在字形方面，除了幾個表以外，還有一些規(guī)定。有些計量的用字，現(xiàn)在都不用了。像這樣的字，大約有20個。還有些地名用字，國家也作了規(guī)定，把有些冷僻字作了更改。更改的地名都在外省，沒有一個是我省的。但并不是說和我們就沒有關(guān)系，可以反過來理解，也就是說，江蘇的任何一個地名，都不能隨便亂寫。連云港市有一個贛榆縣，常有人寫成“干于”；“無錫”常有人寫成“無夕”。筆畫是減少了，但地名卻寫錯了。
    下面再講一下讀音的規(guī)范。
    課本中生字的注音依據(jù)是什么？是普通話的標準讀音。我國方言復雜，千差萬別。教師教學時，不能用方言，必須是普通話的標準音。我們這次培訓班是在鎮(zhèn)江舉辦的。這個“鎮(zhèn)”字是翹舌音，不是平舌音；是前鼻音，不是后鼻音。這都要搞清楚，不能隨便教。前一段時間，報紙上宣傳了一位英雄人物。但這位英雄人物的名字各報開始登的時候都不一樣，有的是“臣才昌”，有的是“程才昌”。“臣”和“程”是兩個不同的讀音，一個是前鼻音，一個是后鼻音，千萬不要搞錯。有些多音多義字的讀音，也容易讀錯。為什么容易讀錯？多音字，在這個地方讀這個音，是正確的，換一個地方再這么讀，就是錯的。當然，常用的不會錯。如“長江”的“長”和“校長”的“長”，“重要”的“重”和“重慶”的“重”，一般是不會讀錯的。有的字長期以來讀錯了還不知道。如“悄”字，“靜悄悄”的
“悄”讀陰平，而“悄然興起”的“悄”讀上聲。像這樣的字老師們都要注意。
    還有一個異讀詞的問題。朱家瓏老師讓我在《實驗通訊》上講一下這個問題，這一期《實驗通訊》大家都拿到了，關(guān)于四川的那場官司我就不重復了。所謂異讀詞，就是一個字，同樣的字形，同樣的意義，讀音卻有好幾個。新中國成立以后，對這些讀音進行了規(guī)范，有關(guān)工具書也照此印刷。問題是1985年12月，國家對有些字的讀音進行了修訂。由于宣傳不夠，很多人不知道。如“自作自受”的“作”過去讀陰平，現(xiàn)在除“作坊”外統(tǒng)讀去聲。“呆板”的“呆”，過去讀AI，現(xiàn)在統(tǒng)讀DAI�！笆n麻疹”的“蕁”，過去讀QIAN，現(xiàn)在讀XUN�！俺煽儭钡摹翱儭焙汀笆论E”的“跡”，過去都讀陰平，現(xiàn)在統(tǒng)讀去聲，等等。這樣的字，常用的大概還有幾十個。以上講的這些，有些是介紹國家的有關(guān)規(guī)定，大家都應該自覺遵守；有些是我個人觀點，僅供各位參考，說錯的歡迎大家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