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我真不知該怎么教

語文，我真不知該怎么教——觀摩特級教師示范課有感     南寧市第一中學 沈遠新    11月19日，我花了一整天時間聽了兩位語文特級教師的示范課及學術(shù)報告，聽完后，一股沉重、惆悵之感涌上心頭。  上午是遼寧來的劉朝東老師講的，高二文言文《季氏將伐顓臾》，講完后作了《語文教學的民主化》的報告。其講課、報告有許多地方能給人有益的啟示，但我當時就有以下疑惑：  一、 重點是否明確？本課是記錄孔子言論的文章，重點應(yīng)是三個方面：把握孔子以德服人的思想；著重積累一些文言實虛詞的用法，疑問句、倒裝句的特點；學習孔子反復(fù)辯難、層層推進的語言藝術(shù)。但這節(jié)課前后就是圍繞學生提出的幾個問題討論：①“陳力就列，不能者止”的意思；②“既來之，則安之”的主語；③“蕭墻之內(nèi)”的理解；④“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之“貧”“寡”的意思。老師最后提了一個問題問“無乃爾是過歟？”的翻譯，由此談了談賓語前置的問題。我們理解劉先生急于趕飛機回遼寧沒過多時間講其它的心情，但花80多分鐘只搞這些問題是否照顧了課文的重點？討論的問題，①是課文注解，學生又沒有新的疑問，不必討論；②非常簡單，搞清“來”“安”是使動用法就解決了問題，無需讓三四人來討談，③討論了半天，老師肯定的結(jié)論其實是錯誤的（后面將談這個問題）；④花的時間最多，有六七人參與，有的還拿著有關(guān)資料。其實老師點明“貧”“寡”位置一換就豁然開朗（版書流傳的正常訛誤），這樣就可免去學生鉆故紙堆的很多時間。教師提的那個問題問了四五人，但無一人能完好地答出，這更有問題，學生需要掌握的不去深究，可以點到為止的卻花很多時間去啃山，這哪稱得上主次分明？  二、 教學效率高否？劉老師自己說這節(jié)課只是想宣揚一種理念，而非常規(guī)的示范課，但理念的認同需要以實效作堅石。一節(jié)課下來，收效甚微，人們哪敢接受構(gòu)架這節(jié)課的所謂理念呢？這節(jié)課的可取之處是訓練了非常有限的幾個同學的思維、語言表達能力及于大庭廣眾之中表達的膽量，但缺乏知識的積累，缺乏對語言對話技巧的把握，缺乏對濡養(yǎng)中華千年的厚重的儒家傳統(tǒng)觀念——“以德服人，積極入世”的體驗。這節(jié)課的功效就可想而知。尤其是知識的積累，這是中學生學習的必需步驟。不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但僅想授人以“漁”，而不授之以“魚”，受者只有餓死、渴死，哪有精力、心思、興趣與能耐去管你授的“漁”呢？“魚”“漁”兼授，才能教學相長，功力無窮。我能理解一個教師到一陌生之地上一節(jié)課而苛求效率的難度，但在坐滿近千人的禮堂里上的課如功效不明顯，難道僅僅是讓聽者滿足視聽之娛？  三、 考慮對象了嗎？劉老師的講師團來邕是想促銷一種“討論式”的民主化教學模式。它氣氛活躍，像一鍋粥，也可稱之為生動活潑。但如前所列，學生提的問題有限，解答也有問題，阻止了教學的推進。授課的學生是沛鴻學校的，沛鴻的學生素質(zhì)在南寧市不能肯定稱第一，但絕對可以數(shù)第二的。用此種方式教這種學生還影響教學進程，那對其它較差、更差、特差的學生我們怎么推行這種模式呢？在課堂上，很多學生要么一言不發(fā)，郁悶如牛；要么亂提亂問，為吸引人“強說愁”，你“啟”他不“發(fā)”，你談水他說油，這類學生眾多你怎么辦？只好包辦，不包辦則需花大量時間去對付本來就一點就明的問題。不錯，這是“填鴨式”，但面對拒絕吃食的“鴨”，是“填”他吃好呢，還是浪費很多時間作無用功去“引誘”好呢？我無意貶損劉老師類的特級教師倡導(dǎo)教學新氣象的良苦用心，我只想為我身居差類學校如何教好差生而煩心。身居重點高堂的特級們，當你們?yōu)橐环N理念、模式而洋洋自得時，你們有沒有想到過比你們付出更多卻幾無收獲的普通中學的普通班級的“下層社會”的老師們的苦楚呢？  四、 面向全體？現(xiàn)在的教育要求面向全體，然縱觀劉老師的課，80多分鐘里，回答問題的學生不到達16人次。我不是說面向全體非得人人都要發(fā)言，人人都從中受益，但在比平時一節(jié)課多出近一倍的時間里學生提出問題的只有3個，參與討論問題，起來發(fā)言的學生僅七八個（有的是重復(fù)發(fā)言），這無論如何很難稱為面向全體。其他學生呢？也許有的在思考，也許有的在對付一頭霧水（東說西說不知如何分辨），有的也許在想其它的事，有的也許什么也沒想——天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有部分人是喧囂大海中的座座冰山，“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劉先生說要“把個性精神生命的主動權(quán)還給學生”，看來只是還給了小部分學生，劉說他上戲劇課只用演的方式，但這肯定只是面對極少數(shù)學生，只是為這部分學生提供了“充分展示自己”的舞臺，而非全體，其他學生會在一哄一笑中送走一節(jié)節(jié)課堂而感覺空空。我現(xiàn)有個學生是語文科代表，他就曾建議在課堂上不要討論太多，因為發(fā)言毫無例外都是那幾個面孔，其他人久而久之有種局外人的感覺。他們可以調(diào)動嗎？無論怎么調(diào)，他們口就是不動。至少，在不能、不愿或不敢展示自我的學生占大多數(shù)的班級里，討論或演示法只能是面向少量學生。  五、 學生永遠是對的？現(xiàn)行教育的時髦用語有“學生永遠是對的”類的話。尊重學生，鼓勵其個性發(fā)展，我認為是必需的，但“學生永遠是對的”就只能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由老師統(tǒng)治到學生統(tǒng)治），違背教學相長的起碼原則。學生永遠是對的，那就是說老師隨時有可能是錯的，那學生來學校干什么？是來教老師的嗎？學生說得對的要加以贊揚，有對有錯的在肯定的同時要指出不足，如果全錯則要毫不含糊地予以否定，這才是教育應(yīng)有的態(tài)度，也是作為人師應(yīng)盡的職責。劉老師這節(jié)課，就是顧慮到“學生永遠是對的”這個訓條，在某些問題上有意遷就學生，甚至答錯也稱“說得好”。比方“蕭墻之內(nèi)”這個問題，本來季氏的著眼點是魯國內(nèi)部的權(quán)力之爭，想通過伐顓臾為自己爭權(quán)奪利謀取厚重的法碼，這是孔子洞若觀火的見解。但有個學生據(jù)課文前面的“危而不扶，顛而不持，則將焉用彼相矣”句推斷孔子認為季氏擔心的是自己內(nèi)部沒有得力的助手，這一明顯因果倒置可笑荒唐的推斷老師竟然連聲說好，慫恿學生向他鼓掌，簡直讓人莫名其妙。這種縱容學生犯錯的觀點是多么危險，與“從小偷針不管，長大偷金管不著”是何其相似。劉老師說老師的職責是導(dǎo)演，但導(dǎo)演能聽任演員亂演一通嗎？  六、 是否與有關(guān)規(guī)定相違背？我不是傳統(tǒng)人，我也希望變通，但我知道一般一節(jié)課僅40或45分鐘，講授的內(nèi)容不能太離譜。劉老師80多分鐘里講容量少得可憐的內(nèi)容，在任何學校只能算是教學事故。難道特級教師的示范課與一般老師的教學標準竟然可以有天壤之別？  我無意貶損劉老師對教學的熱情，其倡導(dǎo)的“語文教學的民主化”觀點的確體現(xiàn)一位戰(zhàn)斗在第一線的老師在語文教學探索上的殫精竭慮，“七個一”（樹立一種觀念，搞好一個定位，創(chuàng)設(shè)一種氛圍，滿足一種需要，培養(yǎng)一種能力，鼓勵一種精神，采取一種形式）的觀點，有許多可說是能開辟語文教學的新天地。但肯定也有些問題。這種理念只是對錢夢龍、魏書生、洪振濤、胡明道等全國知名特級教師教學觀念的克隆或移植。我聽過錢夢龍、魏書生的課及他們的講學，多次感染洪振濤、胡明道的觀點（2年前我一直在武漢教書）。他們課堂的共同特點是熱鬧，從頭到尾發(fā)言不斷（當然學生是不錯的）。他們都主張還課堂給學生，激發(fā)大多數(shù)學生參與語文活動的興趣。劉老師的“民主化”觀念與此幾近一致。其共同的問題是熱鬧有余，理性思維訓練不足；內(nèi)容單一且嚴重超時。如果從本原（這種本原是國家規(guī)定的）的語文教學要求看，考慮到學生層次的巨大差異，這種教學并不適合廣大的語文教師的實際。然它的確有很多先進的東西，問題就在于，能否找到既能把握語文教學的先進航向又切合本校學生實際的教學方法呢？聽完劉老師的課，我陷入深深疑惑之中。  那天下午，我?guī)е�疑惑來聽本市特級教師洪玨的課，洪老師上的是高一新教材《胡同文化》，汪曾祺京味十足的優(yōu)美散文。我試圖用這課解除些上午的疑惑，但聽著聽著，《胡同文化》又使我陷入語文教學的“胡同”中。  看得出，洪老師是作了充分準備的，講得熟練又準備了詳盡的課件，據(jù)說這課在廣西各地巡回示范，南寧是最后一站。當初在選材、設(shè)計時，南寧市許多著名學者都參與其中，最后定型，由洪老師完成“射門”，可見其慎重。然洪老師這天上課時，似乎陷入兩難的境地——既要抓住常規(guī)的教學重、難點（扣三個方面教學：概括要點，提取精要，品味語言），又要表明自己遵從上午劉老師的“語文教學的民主化”，結(jié)果是兩不討好，學生們是一頭霧水，課堂氣氛還沉悶無聊。剛開始時我感到高興，洪老師是否在幫我解除上午的疑惑，尋求理念和實際兩者之間的契合點，但聽著聽著我就覺得變味。洪老師花5分多鐘介紹作者，又是狐貍畫面，又是賈平凹評價（汪是一文狐，修煉成老精），還有《搜神記》《聊齋》里關(guān)于狐貍的傳說，洋洋大觀，很有文化內(nèi)涵，費時多了些，然也不覺得煩。讓學生思考了一會后，洪老師讓學生圍繞重難點的兩個方面討論，但發(fā)言不積極，氣氛不活躍，投入討論的學生不多（總共13人次，有個學生就發(fā)言了4次），多半時間是洪老師在細針密線地補充，擴充，填充，包辦味道濃烈。他也不想這樣做，一再鼓勵學生大膽質(zhì)疑，勇于發(fā)言，但學生不知是不懂，不覺，還是不敢，硬是“啟而不發(fā)”。學生也是沛鴻中學的，素質(zhì)不錯，但對這個特級教師充分準備的教學方式硬是不適應(yīng)，你不說他不懂，你說了他更不懂，最后問他們懂了沒有，理不直氣不壯地應(yīng)了聲“懂了”，匆匆逃離�；〞r70多分鐘，這期間聽課的老師呢，有的中途溜邊，有的無奈聊天，有的哈欠連天，我則痛苦地“浮想聯(lián)翩”：上午聽課感覺不好，下午聽這課則更不妙，這些善于吐故納新，去舊存新，緊把時代教學脈搏的特級們，為何會有如此悲壯的結(jié)局呢？  聽了兩位可敬的資深教師的課，我既感“疑惑”，又陷“胡同”，散會了，讀著身邊退場的老師們不解的神情，我獨坐在空蕩蕩的大廳里痛苦：語文，我真不知該如何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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